01

今年本来没看罗振宇老师的跨年演讲，后来看了六神磊磊的一篇文章，才想起来有这件事，前两天特意搜来看了一下。

怎么说呢？题目就很有意思：“来自未来的好消息”。我不知道大家怎么想的，反正一看到这个题目，我就觉得有点颓。道理很简单，如果大家对未来充满信心，就不需要特意去挖掘未来的好消息了，更不需要强调“好消息藏在水面下”。

好消息为啥要藏这么深呢？就是不好找呗。

当然，这不能怪罗振宇老师。跨年演讲嘛，肯定要这么说。换上我给单位做年终总结，也肯定会说类似的话。总不能展望未来，展望得让大家都哭咧咧地出去吧？不管怎么样，还是要努力，还是要把日子尽量过好，还是要往好处看，这个道理没错。

但是，我这里不是给大家做总结，就用日常语言说几句。就像正经话要在台面上说，吐槽的话要在烧烤摊子上说，我这个公号就当个烧烤摊子吧。

那么在我看来，罗振宇老师说的没错，未来肯定有好消息。但是，肯定也有很多坏消息，而且很可能坏消息比好消息多。

不信的话，你看看这些年的新闻，国内的也好，国际的也好，到底是好消息多，还是坏消息多？国内的不敢妄言，就说说国际的。乌克兰战争打到了现在，以色列和巴勒斯坦又开始打，中美也没有和解的迹象，韩国出那么荒唐的事件，特朗普上来又说要格陵兰和巴拿马运河…….我们确实只有潜入水下，才能看到藏在水底下的好消息。现在是这样，未来凭什么会一下子好起来呢？也看不出有什么转折的迹象啊。

没办法，我们可能就是要习惯一个坏消息越来越多的时代。

02

我是70后，在千禧年前后走上社会。我们这波人已经习惯了一个不停出好消息的大环境。这也增长，那也增长，以前买不起的东西忽然就买得起了，以前做不到的事情忽然就做得到了。不要说过国内，国际社会总的来说也是一副太平景象，连福山都被这幅太平景象熏醉了，悍然写下《历史的终结》，向大家宣布了一个“好消息”。

这些年大家都忙着“见证历史”，回头再看这个书名，恐怕会觉得搞笑：“但凡就盘花生米，都不至于喝成这样！” 

当年“终结历史”，现在“见证历史”，为什么会有这个变化？

其实就是错觉。打个比方，这就像一个锅里蒸馒头，一开始馒头越蒸越大，自我舒展，只觉得广阔天地大有作为，彻底打破“空间有限论”的封建迷信。结果蒸到后来，馒头就碰到锅盖了，馒头们就陷入了迷惘，只能馒头挤馒头，争夺锅里头的有限空间。于是，馒头就发明了一个名词，管这个现象叫“内卷”。

其实说到底，就是锅没真的变大。我们这一代人往往不理解现在的年轻人，觉得他们怎么保守呢？怎么都去考公呢？怎么跟我们年轻时候的心气不一样呢？就像梁永安教授呼吁年轻人不要抱怨，结果引发群嘲。这就是时代造成的隔膜。

脑袋没碰到锅盖的一代，跟脑袋碰到锅盖的一代，他们彼此很难达成共识。

03

这个世界好像确实有点问题，但是千头万绪，也理不出个明确线索。这让我想起斯蒂芬金的小说里讲的一段话。

你觉得周围不对劲，是吧？那你想想一株草。草上有很多细小的生物，就在叶片上过日子。但是有一天，农夫把草割下来了。这个时候，那些生物会怎么觉得呢？它们只会觉得周围有点不对劲儿，颜色在变暗，水在变少，大地在变干，原来张嘴就能吃到的东西，现在要越来越费力了。它并不会意识到，自己所在的世界被割下来了。

当然，这段话有点极端，咱们这个世界只是刚有了点不适，还远远没到被割断的地步。但是这个道理是可以理解的：小世界的迷惘，它的背后往往是大世界的挫折。

最后会怎么样呢？当然会变好。这一点毫无疑问，这就是所谓的“周期”。罗振宇老师也说了，要做时间的朋友，要“跨越周期”。但问题是：要做时间的朋友，我们配吗？要用肉身跨越周期，我们能吗？

这又让我想起一个段子。有位姑娘一直不找对象，当妈的就催婚。姑娘说：没事的，前头一定有个人在等我。她妈说：谁啊，是阎王爷吗？

是啊，俟河之清，人寿几何？

当然，逢年过节，偶尔打打鸡血没有关系。但是对于我们普通人来说，还是要做好心理准备：未来可能没有那么多好消息，周期可能漫长得你肉身无法穿越。当然你可能会说，没有就没有呗，就算那样，相信有也不吃亏。不是有句老话吗，“悲观者永远正确，而乐观者永远成功”。

但是，你问问那些炒股的，乐观者真的成功了吗？

04

当然，就像罗振宇老师对“好消息”也做了强调，以正视听：

“做一个乐观主义者并非意味着忽略悲剧和不公。它意味着你热情地寻找那些在各个领域做出进步的人，并帮助扩大那些进步。”悲观只是一个看法，乐观却是一种行动。

这话当然对，而且跨年演讲里恐怕也只能这么说，而不能连篇累牍的报告坏消息。但是现在新年已过，我觉得可以想想坏消息了。我觉得这些年自己就发现了一个坏消息，那就是时间不一定是我们的朋友，也可能是我们的敌人。

时间可能呵护我们，也可能践踏我们。就像《传道书》里说的：“寻找有时，失落有时；保存有时，抛弃有时；撕裂有时，缝补有时；沉默有时，说话有时。”它是靠不住的，是不值得信赖的。

与其把时间当成朋友，不如把它当成对手。说到底，人这一生可能就是和时间对抗的过程。它有它的往复，你有你的意图。

寻找有时，失落有时，那么在失落的时候还是不忘寻找。沉默有时，说话有时，那么在沉默的时候依旧不忘诉说。如果有一天，未来真的没有好消息了，那么你和时间的对抗，就是你带给世界的好消息。

时间可能背叛我们。永不背叛我们的，只有我们自己。